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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 Magda Gerber

Original 2018-02-15 苏小妹 国际华文蒙特梭利协会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1992年,旧金山湾区蒙特梭利0-3岁教师培训课请来了一位老人家。她满头白发,由儿子扶着来給我们上课。上完第一节课,我们都开始尊称她为阿嬷 (读ma,闽南语祖母的意思)。坦白说,当年上的蒙特梭利0-3课程,好像都还給老师了,唯一留下的,只有阿嬷的课而已——她就是洛杉矶RIE中心的创始人,Magda Gerber 玛徳歌柏。

婴幼儿照顾者的愿望


老人家对婴幼儿的认识,信任与引导方式还有她对家长的辅导工作是我由衷敬佩的。她写的《婴幼儿照顾者的愿望》对我影响至深。



Wishes for an Educarer

by Magda Gerber


I wish children could grow according to their natural pace, sleep when sleepy,eat when hungry, cry when upset

我希望孩子可以根据自己的步伐成长,困了就睡、饿了就吃、难过就哭


I wish children can play and explore without being

unnecessary interrupted

我希望孩子玩和探索的时候可以不受不必要的干扰


I wish children are allowed to grow and blossom as each meant to be, not moulded or shoved into some mode of faddism that confines like violin case



我希望孩子可以根据自己原来的样子成长、绽放,而不需模仿或被推入像小提琴这个空壳子这样的时尚主义模式



还有她的《孩子的希望》也是极美的。她希望孩子可以这样跟他们的父母说:


孩子的希望

Please let me grow as I be 请让我长成我自己 And try to understand why I want to grow like me 也请尝试理解为什么我要长成我自己 Not like my mother wants me to be 不是我妈妈想要的那个我 Not like my father hopes I'll be 不是我爸爸希望我会成为的那个我 Or like my teacher thinks I should be 或我的老师认为我应该那样的我 Please understand and help me grow 请理解并帮助我成长 Just like ME! 像我自己



她经常提到她的祖国匈牙利的Pikler Emmi 老师给予她对婴幼儿的理解、照料和观察的认知与实践机会。她給我们的培训颠覆了我,更一直引导着我的幼教实践至今。


几个印象特深的教导有:

什么是爱?

我们经常用爱来俘虏孩子。她提醒我们即使在吻和拥抱孩子的每个时刻,都要真心诚意的。爱是一种感觉和情绪状态。我们希望别人給我们怎样的爱的感觉呢?她强调爱是接受本来的我,客观地回应我而不是总是批评或找刺。爱是跟我一样的尊重真实和共享我们的共同价值观。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当我需要你听我的时候,你聆听;跟我讲话的时候看着我并和我分享你自己。这种分享就是Care——关爱与照顾。她认为Care 就是爱的行动 Care is put love in action. 当我们照顾孩子的时候,就是让他们体验我们的爱的时候,这些会体现在当我们

  • 抱起孩子时

  • 向他们微笑时

  • 和他们说话时

  • 忍受着他们的哭声时

  • 提界限时

  • 克制时

  • 允许烦躁时

  • 允许自由探索时

  • 允许自由选择时

  • 培育独立性时

  • 给予清晰的指示告知我们自己当下的感觉和我们的期望的时候


什么是纪律?

Magda 老师经常强调缺少纪律不是和善的表现,而是忽略或现在所说的冷对待。她说很多家长担心如果我们要求孩子守纪律,是否就会进入权力斗争中;家长也担心这样“驾驭”孩子会不会让孩子丧失了自由意志和人格。老师一再强调就是因为爱孩子所以我们才需要给予纪律引导。同时在引导中分享彼此的价值观。她要我们清晰的认识哪些是重要的,必须做的,哪些是不重要可以协商的事。

她的红绿灯方法(交通灯)是我一直使用和不断分享的。


红灯代表危险。当孩子快够到一把锋利的刀时,我们是必须立刻抱起孩子或立刻把刀拿走。这种情况发生时,谁都会是当下立刻反应。我后来延伸为凡是孩子伤害自己、伤害别人、伤害环境时,都要给予红灯喊停。老师指导我们要这样对孩子说:”停,我要你。。。这样做。”后面的我要你是提示孩子该做的。比如:我要把你抱起来(如果孩子正在地上撒野乱滚),或我要你慢慢走(如果孩子正在狂跑),或我要你用眼睛看(如果孩子正用手乱动别人的展示品),或我要你轻声对小明说话(如果孩子正在粗鲁地跟小明说话)。

用“我”字句开头,表示成人要给予的纪律引导提示。我们经常用“你”字句开头。比如你不可以跑、你不可以在地上滚、你不可以乱动别人的展品、你不可以大声说话。这种说法除了是一种粗鲁的指令,也无法说服年幼还无法进行判断的孩子,因为当你说“你不可以“的时候。他已经正在做,是可以了。再说,孩子经常只听到句子的最后几个字,如跑、滚、动、大声说话。所以”你“字句反而会强化孩子正在做的负面行为。用”我“字句开头,就可以给予孩子清晰的指令和引导,让他知道应该怎样做。

黄灯代表可以商量的状况。比如孩子要求你陪伴,但是你却忙于手中重要的工作。此时你需要牺牲自己必须做的事去迁就孩子吗?这个时候我们需要考虑什么是最重要的,除了孩子,我们还要考虑到照顾者的需要。这样做可以帮助照顾者理清自己当下的需要和节奏。理解自己的需要并且能表达自己的需要这一点非常重要。我记得Magda经常提醒我们,爸妈不应该因为自己无法满足孩子的需求而内疚,因为这种负能量,非常损人,也会让成人变得不理智, 也容易被孩子捉到把柄,日后成为他们操纵我们,搓破我们死穴的手段。当我们在尊重孩子的时候,我们也要引导孩子如何尊重别人。牺牲自己的需要只会让双方最后都产生愤怒。如果此时你认为你手上的事是很重要的,比如你正在阅读一本书,你就必须坦诚地说明你现在要做的,同时清晰地表达你要孩子怎样配合。这才是双向的尊重。婴幼儿如果可以在这样的引导方式长大, 他们就不会变得需索无度、不知体贴和感恩的人。

我后来的延伸是提醒家长,黄灯之后定是红灯。如果根据交通规则,看到黄灯需要放慢车速准备停。所以,当我们遇到当下不知如何处理的行为时,我们可以先放慢速度仔细观察。如果发现孩子的行为会伤害自己、伤害别人或伤害环境的话,就要制止。如果不是,则需要等等。比如看到孩子咬指甲,有些人就会立刻用红灯的做法叫停。但是如果孩子是因为心慌而咬指甲,我们就不能一下喊停,而是可以轻轻地走到孩子身边,摸摸他的肩,或用表示理解的肢体语言,让他先放心。

绿灯是行。我们需要給孩子好多选择,让他们可以自己做,让他们可以通行无阻。或者在孩子没有做出伤害自己、伤害别人、伤害环境时,可以一直拥有绿灯,自由探索。

成人的内疚感和判断混淆时,才是误导孩子行为的导火线。如果我们知道红绿灯的作用,我们就可以更好地让孩子成为自重自律的人。



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美国学习回来后,我开始在幼儿园里尝试RIE 的家长示范课堂。由于年轻经验不足,我一直做不好这个课。当时就下定决心,把老师请到新加坡,让她继续教我们。1993年5月,我请到了第一次到亚洲授课的Magda Gerber。当时我求知若渴,现学现卖,非常过瘾。当时老师就給我送来Pasadena 太平洋橡树学院的入学手册,建议我到美国继续深造。就这样,我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为了成就孩子唯一的童年,满满当当地走遍各地,寻师讨教。



用新的眼光看婴幼儿

1998年,我开始筹备一所0-3岁的托儿所,接受两个月到六岁大的孩子。这段时间对我考验最大的是运营管理与教学培训。因为RIE 做的是父母课堂,不做全日托儿所。我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不眠不休地阅读、实践、学习及到各处观摩。所幸RIE的师姐们一直支持我。2000年,大师姐Carol Pinto 和Ruth Anne Hammond 再一次来到新加坡开RIE的教师培训课。我们还办了一场大型分享会——用新的眼光看婴幼儿Seeing Infant with New Eyes. 这也是RIE的重要使命,让更多成人理解婴幼儿,用尊重的方法照料孩子的生活需要,用信任给予孩子更多的自由游戏Free Play。


Educaring

Educaring 这个词是 Magda Gerber 推敲铸造出来的。强调保育=教育。因为初生婴儿或独立行走之前的婴幼儿的每一个吃喝拉撒的当下,就是最好的教育时间。这个时候是一对一互动,是彼此互相理解与学习合作的时候。共同完成一件生命大事就是人生最重要的一堂课。在生命初始阶段让婴幼儿感觉到爱、信任与被尊重比指导他们认字或当时流行的开发左右脑的闪卡更重要。因为建立互信关系与关爱行为,是人类唯一的功课。记得上课时Magda 老师问我们,在我们人生的最终阶段,我们也会面对同样的生理照料的需要,我们是否也会希望当时的照顾者,用尊重和理解来照顾我们呢?

对立的和谐

在蒙特梭利和RIE之间,我也曾困惑、思索与融合。蒙特梭利有太多必须“示范”的学习材料,RIE则选择家常用品的瓶瓶罐罐,主张开放式的自由操作和探索,或者根据想象力自行创造。事实上,当你观察孩子时,不论你是否曾经示范,孩子都能很快地进入专注状态,深入到自己的研究里。其实我们很难要孩子不专注,尤其是婴幼儿阶段,甚至是3-6岁或更大。因为只要是孩子自己选择的材料,自己想要探索的领域,他们都会废寝忘食。问题就发生在站在孩子周边的成人如何解读孩子的学习行为或与人互动的行为。

当孩子在进行动作发展练习即处在感觉动作期时,我们是无法教孩子怎么爬,怎么翻身、怎么靠近自己喜欢的东西。当孩子开始发现并玩弄一些我们提供的开放式材料时,比如一个碗,孩子可以把他们翻过来覆过去;发现碗会转动就开始尝试让它转起来;发现碗会发出声音就不断尝试用各种动作让碗发出声音。这些都不是成人教得来的,因为当时的发现和探索,是孩子自己参与体验和创造的结果,成人无从参与也不应该参与。除非孩子不小心让碗砸到头了,或拿起碗要敲向另一个孩子的时候,或用碗砸小动物的时候,我们才会使用红灯指导。

这次在Pi kler中心看到蒙特梭利的插座圆柱体。老师特别说明,他们不会示范也不会教。而是让孩子自己发现和探索。这和蒙特梭利幼儿园里必须示范、必须按材料设计的路线示范操作完全不一样。我更倾向Pikler的做法,我会根据这份材料的设计功能给予孩子自由探索。我也会在适当的时候,比如需要语言认识大小的时候给予介绍,或后期的逻辑判断游戏以及认识相同性、差异性和关系时给予提示。毕竟这些都是后期的活动,较适合大年龄的孩子。

我特别同意Pikler的不教理念。就如皮亚杰先生说的:


“当我们教孩子他可以自己发现的某些事物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剥夺了孩子自己发明与全面理解该事物的机会。”

“Each time one prematurely teaches a child something he could have discovered himself, that child is kept from inventing it and consequently from understanding it completely.”


说到底,教得越多,孩子学习的机会越少。新加坡教育部提倡的Teach Less,Learn More 。教得少,学得多就是这个意思。就如许多教育家所说的:“学校教育的目的是创造一群有能力创新的男人和女人,而不是重复着前人做过的。能够创新、发明和发现的人具有批判和核实的能力而不是一味的接受别人给予的——皮亚杰”。

“The principle goal of education in the schools should be creating men and women who are capable of doing new things, not simply repeating what other generations have done; men and women who are creative, inventive and discoverers, who can be critical and verify, and not accept, everything they are offered.” -By Piajet


教的冲动和控制错误

在实践蒙特梭利的时候,我经常会提醒自己和老师减少“教”的冲动和行为。把学习的主动权还给孩子。千万不要让孩子等待你的施与。不管我们用的是怎样的词汇。示范也好、引导也好、指导也好,其实都是剥夺了孩子正在生发的,充满激情的学习欲望。即便他们犯错了,我们也要让他们不要害怕错误,能有勇气和错误做朋友。这是蒙特梭利提出的控制错误的理念。但是她将这个理念,溶入到給孩子设计的材料中。她把控制错误的机制设计在給孩子使用的学习材料中,让他们自己发现错误,自己找出不犯错的方法,最后成为积极控制错误的人。她这样做,也是相信孩子有自主解决问题的能力。允许孩子犯错是蒙特梭利教育的特点。让孩子自己发现错误并给予时间让他们自己纠错,会让他们更有信心去钻研、去完善。

我也经常提醒老师在教室里的站位。老师不能占据教室的主位,也不要出现想要控场的架势。要知道蒙特梭利一再强调的儿童之家的主人是儿童这个事实。老师是孩子的仆人。蒙特梭利的教室里甚至不设老师的座位,因为这位仆人的实际工作,是预备符合孩子需要的环境,是满足孩子精神上的饥渴。理解孩子渴望发现、探索和建立人格和人际关系。老师还必须尊重孩子的选择。跟随孩子。如果根据这样的思路,其实蒙特梭利和Pikler的教育方式Approach是一样的。只是蒙特梭利老师似乎被所谓的蒙特梭利设计給孩子的学习材料給绑架了。在教师培训的过程中,也特别强调“教具操作和操作考试“。学员在培训的过程中,被过多的提醒必须记牢操作步骤,回到教室,也需要給每个孩子做每个材料的示范。这样的轰炸,难免会把老师囚禁在”教具“中,无法抽身。所以,蒙特梭利教师其实没有自由。如果老师没有自由,孩子能获得自由学习的机会吗?

事物不是只有对错两面。当我们告诉孩子只有这种做法的时候,我们已经暗示孩子其他可以不要想,也不要做。尤其甚者,有些蒙特梭利教师,无法接受其他方法或派系的做法,不论是轻视、藐视或任何理由,当我们说自己是什么的时候,其实我们什么都不是了。因此,不应着相。就如《金刚经》所说的,不着我相、人相、众生相和壽者相。一旦着相,就会心生嗔恨。面对刚到人间的孩子,成人一旦生起嗔恨心,任何爱与温柔就消失了,也就做不到蒙特梭利希望老师做到的让孩子成为爱与和平的使者,并认识到宇宙性教育的目的——与万物链接,建立和谐相处的平等关系。

当年我到Pasadena的RIE中心实习时,还有一件事特别气馁,因为我发现自己不会玩了。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早上,我来到一个室外空间比室内大五倍的RIE中心,准备和其他老师一样,先“布置环境”,当我来到装满大小球球的箱子前,我竟然不知所措。心想,我到底应该如何摆布这些球呢?是该按大小排还是按颜色排?还是按材质排?此时走过一位老师,我傻傻地问了这个问题,她笑着从我手中,把球随意抛开,让球随处自然落地。有些球落到树丛中,有的滚到滑梯下,到处都是。然后她一边欢喜的丢球,一边笑着对我说,你喜欢怎么玩这些球,就怎么去弄呗!我当时真傻了!最难过的,就是发现自己怎么这么死板,怎么不会玩,变得不好玩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终将不能容忍孩子的各种玩法,甚至会找理由认为孩子是错的。这是多么可怕的行为呀!

蒙特梭利其实也看到了孩子学习的真实状况。她经常会使用游戏这个词。但是她更喜欢用“工作”这个词来说明孩子正在主动进行的探索和练习。她之所以用“工作”一词,主要是因为她认为孩子这种自主主动投入建构自己的过程,是非常令人敬佩的行为,是对生命和社会有贡献的行为,所以她要用“工作”二字来尊称这种行为和过程。后来我在辅导幼儿园时,竟然发现有些老师这么告诉我:“我们早上有蒙特梭利工作时间,下午则继续进行五大领域的学习。” 又或者会听到老师指着一些拼插或积木类材料,甚至是娃娃说,这些不能在蒙特梭利时间玩;或孩子没有在操作蒙特梭利的材料,他们在玩,这样难道不需要制止吗?又有的问:蒙特梭利教室能允许孩子玩吗?

我相信,蒙特梭利和Pikler和Magda 看到的,是一样的充满生命激情的成长历程。是一段所有成人都该尊敬的过程,是不容成人评头评尾,或自认可以纠正的历程。

不教是道,教是术。无论教或不教,我们都应该先看见孩子,先向他学习。

这也是Magda 的名言:

我们没有资格教育婴幼儿,我们只能向他学习。

参考资料: The RIE Manual: for Parents and Professiona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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